徐福骗秦始皇装备的时候,说海中有三神山,名叫蓬莱、方丈、瀛洲。白居易劝人莫求仙:“海漫漫,风浩浩,眼穿不见蓬莱岛。不见蓬莱不敢归,童男丱女舟中老。”
瞧,童男童女都老了蓬莱还没到,路程也是够够的。正是因为《史记》和后世名人对蓬莱的构建,才容易让人把天涯的“莲蓬鬼话”看成“蓬莱鬼话”。与其说眼睛骗人,倒不如说刻板印象骗人。
在莲蓬鬼话,有人分析悬疑凶案头头是道,有人讲述经历真假莫辨,有人语出惊人讳莫如深,有人妙笔生花鬼才飞舞。那里,是二十年前中文互联网的创意母胎,随便一位老哥的三言两语,都有高人隐士的错觉。
它孵化了盗墓双骄《鬼吹灯》和《盗墓笔记》;它诞生了都市传说双鱼玉佩和左央招魂;它剖析了悬案类的南大碎尸和重庆红衣小男孩。它包罗万象,捉鬼、驱魔、解蛊无所不能。它存乎一心,历史、民俗、秘传索隐钩沉。
每当国产悬疑不争气,硬糖君就无比怀念这些天涯旧IP。随便找个热帖加以包装,那IP知名度,肯定比今天大量名不见经传的悬疑网络小说要强。
在优酷公布“悬疑剧场”,爱奇艺公布“迷雾剧场”之际,一人求开发“莲蓬剧场”。优酷有《失踪人口》《皮囊之下》,莲蓬有《天津档案》《青囊尸衣》;爱奇艺有《沉默的真相》《致命愿望》,莲蓬有《猛鬼差馆》《我住了六年的电影院》。
除了《鬼吹灯》《盗墓笔记》《法医秦明》,莲蓬鬼话的奇书还有《青囊尸衣》《苗疆蛊事》《西藏》等。由于没有收费订阅模式,此类专栏连载主要靠点击和回复积攒热度,三段不好看人早跑没影儿了。
作为“新民间故事”,小说涉及了很多地域性风俗。如苗疆落洞女与祝由巫蛊术、湘西赶尸术、东北“老仙儿”、江西风水堪舆术、西藏苯教生祭术,甚至是缅甸炼尸术、泰国降头术也次第登场,宛如一本《东亚秘术图鉴》。
不同于一般的恐怖题材,《青囊尸衣》醉心重口味狂欢。它将粗俗的屎尿屁的戏谑、狂野的故事、民间的肉身崇拜,与奇诡的医术、巫术、鬼魂、神物融为一体。
肉尸梅小影与湘西老叟的描写、峨眉老尼与茅山道士的纠缠不休、缅共高层鳖老成了无性阴阳人、德高望重的费道长男人产子、京城首长人鬼交媾却被女鬼附身。凡此种种,猎奇与重口不输邵氏B级片老祖桂治洪《邪》《蛊》《魔》三部曲。
脱胎于“橘子虫”新闻的《苗疆蛊事》,则讲述来自苗疆的少年陆左,被外婆种下了金蚕蛊,从此人生境遇大变。他结识了茅山道士萧克明、鬼灵朵朵、茅山大师兄陈志程,一起对抗以小佛爷为首的邪灵教,进而拯救世界。
《西藏》于2006年连载于莲蓬鬼话,缘起很有意思。神学家马伯利历时三十余年,完成三十三章的《西藏》,在出版前三十三小时自杀身亡,最后一章的稿件也神秘失踪。灵侠遍寻此书好几年,决定根据有关记录和传说侧面复原此书。
今年2月23日,南京警方侦破了28年前的南医大奸杀案。现代刑侦技术和大数据的发展,让人感慨天网恢恢。
曾经的天涯十大悬案又被提及,同发生在南京的96碎尸案尤为热议。上一次该案被提及,是在20年追诉期满的2016年1月20日,公安部刑侦局官微申明:“南大碎尸案,永远追查到底。”
手法的残忍,影响的恶劣,让南京警方如鼎在肩。可是调查完一圈刁爱青的社会关系,发现平时不爱交朋友的她没有熟人作案可能。最可惜的地方在于,至今未找到该案的第一现场,这给侦缉蒙上了阴影。
正当案子束之高阁的时候,2008年6月19日,天涯一位叫黑弥撒的网友发表了《关于南大碎尸案的一点想法》。作者以极其缜密的语言对凶手的样貌、性格、作案手法甚至是心理活动进行叙述,一度被群众认为是凶手的首要人选。
如果说南大案还仅仅是《刑事侦缉档案》,那么双鱼玉佩堪称《灵异侦缉档案》。由其改编的同名网大甚至取得了6.8的豆瓣评分,在网大里算是高分了。
该帖引发大量关注,回帖有人提到了1980年科学家彭加木的消失,但并没有捆绑双鱼玉佩。峰峦起于“whisper218”的回帖,他先分享了自己新疆当兵的故事,是正常的忆当年画风。
结果一个叫“大雪压心”的网友回复他:“218,你要是讲到和双鱼玉佩有关的事,我就掐死你。”紧接着“whisper218”问:“双鱼玉佩是什么东西?”在218和其他人的追问中,“大雪压心”说了一些故弄玄虚的话。
众说纷纭中,越来越多的人把前面的彭加木,和后面的双鱼玉佩结合起来。故事的要素逐渐丰富,彭加木赴疆进行秘密调查,在神秘的工程设施中发现了双鱼玉佩。因为第一次玉佩复制了一条鱼而得名,随后恐怖的事情是由它造出的“镜像复制人”。
从传播学的角度,群众对两者不明觉厉,催生了“事物的普遍联系”。在不断被深化的叙事中,又完成了一次“自我制造”的狂欢。不少人觉得双鱼玉佩是“大雪压心”的臆想,与218的互动难逃“一人双号”的嫌疑。
2005年的港片《见鬼十法》中,陈柏霖和小伙伴们在书店逛到了同名书籍。书中罗列了换死者眼角膜、捉鬼迷藏、屋内打伞等十种见鬼方法。为了科学献身,他们开始作死尝试。
他试过半夜十二点在镜子前削苹果,削了五六个也没事;他拿着白饭放在十字路口,插着香等烧完混着香灰吃。回家遭遇鬼打墙,十分钟的路走了一个多小时;他召唤过血腥玛丽,独自在浴室点蜡烛喊Bloody Mary。因为英文不好,玛丽也没去见他。
真正的危机出现在“四角游戏”。深夜关灯,四个人面朝房间的四个角落,依次按顺序一个角一个角的移动。如果没有遇到人要咳嗽,然后继续走。2005年2月21日,左央文字直播该游戏。
玩到一半,一个玩家突然大叫,因为他连续走了两个无人的角落(概率论上不可能发生),结果是有人去上厕所了(这样真的好吗)。次日,左央直播了第二场,女玩家中途尖叫,说感觉有第五人存在。
看起来像是《走进科学》的结局,而2007年一位自称左央朋友的人,让整个事件更加扑朔迷离。他先加了左央QQ,后来还和对方吃过饭。但无论他怎么引诱和暗示,左央都不肯再谈当年的四角游戏。
只能说那时候混天涯的人真虎。而当年抽自己血给老婆做毛血旺的事件,更让天涯在“煮酒论史”的爽朗外,有了几分暗网的味道。
莲蓬鬼话好看那会儿,是整个华语互联网的婴儿时代。人们全情地分享所知所得,边界尚未形成,群体还没细分;而如今棋盘已经划定,村落愈加封闭,情绪不断极化。
面对互联网,人们的接触面急剧萎缩,恨不得把自己藏得更深。朋友圈都有十几个分组了,还指望在论坛看到真故事?曾经莲蓬鬼话纪实加讨论的风格,很有代入感。如今衰落之后,丝写手们只想哗众取宠,把文字卖个好价钱。
富士山电视台的《世界奇妙物语》,都30年了还在坚持给观众讲奇异故事。如果我们能把莲蓬鬼话系统开发,是不是也可以做成《互联网聊斋集》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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